鲁肃的婚宴上,宾客济济,热闹非凡。席至中后,众人在院子里围着篝火,载歌载舞,欢声笑语不绝。孙策乘着酒兴,拉起广陵王,也加入了跳舞的人群中。
傅融静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他们。在外人眼中,他是绣衣楼的副官,是广陵王的左右手;只有在两人独处时,他才是她的爱人。喝酒起舞,是宴会上再寻常不过的景象。
「不下去与他们同乐吗?」忽然有人坐到他身旁问道。他转头一看,是周瑜。
傅融淡淡一笑,目光重新投向场中舞动的人群,轻声答道:「我不擅此道。」
周瑜的目光投向场中那名手舞足蹈的男装女子,见她神情快活,眉飞色舞,闹着二公子孙权起哄,他嘴角不禁微扬,一边对身旁的男人说:「我听说傅副官是岐山人?」
「是。」
「河内的巨富司马氏,祖辈听说就发源自岐山,岐山那里听说还有从前司马家的坞堡,堡内的地下建筑据说比地上还要复杂雄伟。傅副官知道吗?」
傅融沉静了下来,说:「我母亲曾为司马家做事,我幼时在岐山司马家坞堡长大。」
周瑜点点头:「是吗。我听说,司马家的二公子司马懿,聪明绝顶,尤善《九章算术》,兼之性格果敢,才干练达,更是使得一手好剑,不知是否如此?」
傅融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攒紧,说:「我们下人,对府里贵人的事知道的不多。」
周瑜不以为意,继续说:「我听殿下说,傅副官家中世代务农,因为岐山连年饥荒,才辗转来到了广陵,进入绣衣楼。」
「确实如此。」
「农家子弟,竟读书识字,又会记帐算帐。实在难得。」
火源旁,十四、五岁的陆绩赧着脸,被笑嘻嘻的广陵王拉到场中来,加入众人舞蹈的行列。
大概女扮男装踏足政治场多年,她在男人堆里,一向自在。
周瑜看着这一幕,对身旁的男人说:「你觉得……她真的不知道吗?」
鲁肃婚礼后,广陵王跟傅融回到广陵,傅融不再提成婚之事,人却越发消沉。广陵王几次问他是不是有心事,却问不出什么来。
到了年节,绣衣楼里没有回家过年的人,约好一起吃年夜饭。广陵王的亲卫阿蝉、蛾部首座天蛾、雀部首座云雀,以及蛾部死士伍丹都留在广陵。傅融往年都是不回家过年的,拉上了广陵王也加入他们。
外头寒风呼呼的吹,最晚回来的天蛾一进来,嘴里喊着冷冷冷,坐到云雀的旁边,磨搓着双手很期待:「小麻雀,今晚吃什么?」
天蛾出身不好,乱世之中为混口饭吃,才进绣衣楼做死士,图的是绣衣楼的高薪跟食宿,但跟着他们精打细算的傅副官啊,要想吃顿好的,要看机缘。
桌上只摆着几道小菜,还没上大菜。云雀夹了块腌制萝卜块送进嘴里,说:「傅副官今年亲自下厨,拭目以待吧。」
「喔,这么好?」傅副官年前告假,以为他在置办年货准备要回岐山,想不到除夕夜还留在楼里为大家下厨,
伍丹夹了蒜拌葵菜放到碗里,轻声细语地说:「下午我看到傅副官在后院追着鸡跑,不知道有没有杀成功。」
阿蝉接话:「有,后来我杀的。」一刀毙命。
天蛾要求的也不多,一听到有鸡吃,眼睛都亮了,「有肉汤喝啊,太好了。」
坐在上位的广陵王嗑着炒盐的花生米,喝着温糟酒,桌子底下迭着腿,足尖一下一下点地,一边听听众人闲聊。
过一会,傅融端着主菜上桌,一边嘱咐天蛾再去里面端菜上来,云雀也跟着天蛾去。等菜上齐全了,大家围着取食;鸡肉羹跟炖羊杂都用大锅装着,蒸饼和酱肉则分装小份,方便分食。
傅融掀开门口挡风的毛毡,对外连喊几声「飞云——」,没多久只见一团雪白的毛影「嗖」地窜出,带着一阵风,直奔傅融脚边。那是一只小狗,毛色洁白如云,耳朵微微下垂,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傅融,尾巴摇得像个小鼓槌。它仰头「呜呜」低叫了两声,随即扑到傅融脚边,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脚,亲昵得不得了。傅融抱起它,轻轻拍了两下,说「今晚除夕,有好吃的。」
天蛾虽饿,却周到地给大家分装鸡肉羹在小碗里,一边赞叹说:「傅副官这鸡肉羹闻着真香,过年就该吃顿热乎的!」
云雀分盛着炖羊杂,一边开心的发现:「这炖羊杂里面好多萝卜呀,我不爱羊杂,但萝卜能多吃两口。」
伍丹、阿蝉为大家分配蒸饼跟酱肉,坐在上位的广陵王就等着人伺候,只出一张嘴:「傅融这手艺,我看绣衣楼下回宴客都不用请外头的厨子了。」
傅融淡定:「粗茶淡饭,乡野手艺,楼主不嫌弃,下回您来杀鸡。」
「不是有阿蝉在吗,用不上我。」
众人有说有笑,吃了一顿心满意足的年夜饭,就是飞云也吃了好几碗鸡肉羹。
吃饱喝足,广陵王也没有回王府,而是留在绣衣楼,围着火炉,跟大家一起在大堂守夜。
地上铺席,青铜火盆置于中央,广陵王坐在木榻上,傅融坐在她旁边,其余人围开而坐,吃着花生米跟小酒。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,混杂着锅里汤水的咕嘟声。飞云乖乖的,趴在炉火不远处,半眯着眼,听着众人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