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只是开始。
……
第二天表哥酒醒,醉酒闯入我房间的事被他忘得干干净净。他依旧斯文有礼,舅妈依旧冷眼相待,舅舅依旧浑然不知。
我只能如履薄冰,倒数日历上的一天天,对高考到来怀着前所未有的强烈渴盼。
忍一忍就过去了。
我这样安慰自己。
可惜天不遂人愿,忍耐并不总能换得相安无事。高叁上学期期末考结束当晚,舅妈在餐桌上对大家讲,她放在褥子底下的两千块现金不翼而飞,问我们有没有眉目。
看似当众发问,实则只在点我。
我默默吃饭,一边机械咀嚼,一边漫无目的地想,我要如何证明一件我没有做过的事。
怀疑一旦产生,罪名就已成立。次日早晨,我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,一开口就对我穷尽指责,我一声不吭听她发泄,等她情绪稍微稳定,才把先前同她提过的那一茬,再讲一遍。
可她不信。
她不信我,不信舅妈与表哥私相媾和,不信我没偷拿家里的钱,她只信舅妈的话,信我是贼,说她怎么会生出我这样的女儿,说她不知道我爸到底怎么教育我的,我哽着声音反驳,重复话语淹没在她回忆往昔的激愤陈词中,我一声不吭挂断电话。
然后走去楼下邻居家,找到正眉飞色舞搓麻将的舅妈,当面问她什么意思。
领居面面相觑,舅妈尴尬无言,我继续说,说我从没踏进过你房间,更不知道你在褥子下塞了两千块钱,发现钱丢的当天早上,是表哥从你房间——
“小蓁,这些事回家再说。”舅妈止住我话头,神情似有慌惧,“我一会儿回去再找找,说不定是我搞错地方……”
“舅妈,你为什么不怀疑表哥呢。”
我静静看着她,声音没有起伏:“表哥经常去你房间玩,你俩在里面一呆就是半天,我就是想偷钱,也没机会下手啊。”
舅妈瞠目结舌,大概没料到向来文静安顺的我会这样出言顶撞。麻将室里的领居在我俩之间交替巡视,窃窃私语。舅妈面子挂不住,手攥紧桌角,呼吸不断起伏。我依旧静静看她,指尖蜷入掌心。
直至她在我面前蓦地阖眼晕倒,我才不着痕迹缓出口气,在陡然四起的喧闹声中,退至角落,给表哥打去电话。
……
熬过高叁,考上大学,我离妈妈又近了一点。
可还没等我开始思虑,该如何朝她走近,曾经寄住舅舅家时发生的境况,又一次降临在我身上。
相较于之前,有过而无不及。
深秋风寒,我一个人坐在人工湖周围的长椅上,望着月夜下波光粼粼的湖面,心气不知不觉跌宕谷底,疲惫油然而生,我再度思考起人生的意义。
本就不存在的东西,又有什么好思考呢?
我注视湖面,慢慢起身,周围阒寂无人,草丛偶有虫鸣。我踱步向湖岸走去,立在斜坡底下静思,深吸一口气后,纵身朝湖中跳去。
耳鼻被水淹没的那一刻,我听到有人高呼奔来,湖水在月色下隐隐波澜,沉入水下的第四秒,一具人影紧接着撞入水中,划着臂膀朝我游来。
这就是我和程易的第一次见面。